2022年6月19日,詞壇泰鬥“喬老爺”喬羽逝世,享年95歲,18歲離傢一輩子鄉音未改的他給我們留下瞭許多經典之作。
《思念》、《大風車》、《夕陽紅》、《紅孩子》、《劉三姐》、《我的祖國》、《牡丹之歌》、《難忘今宵》、《讓我們蕩起雙槳》……
喬羽留下的傳世作品如此之多,背後的故事恐怕一天也說不完,本文談一下其中三首和水有關的經典歌曲。
喬老爺
喬羽,原名喬慶寶,祖籍山東省泰安市東平縣沙河站鎮喬村,他的八世祖喬文耀曾考中進士,他的祖父喬東垣是晚清秀才,光緒年間,因生活所迫喬東垣帶領全傢移居山東省濟寧市,1927年11月16日喬羽出生於濟寧。
16歲時喬羽中學畢業,18歲時內戰爆發,有一位地下工作者王同志聯系瞭喬羽,問他願不願意去太行山根據地的北方大學讀書,喬羽說這對他來講是天大的喜訊,於是他沒和傢裡打招呼,拿著地下黨開具的介紹信和幾位同學一起坐上馬車秘密前往太行山根據地,從此走上革命道路。
為瞭不給傢裡帶來安全隱患,喬羽在路上改瞭名,正好離傢時天降大雨,全身被淋濕的喬慶寶給自己改名“喬雨”,後來他覺得“雨”字不太好,不如關羽、陸羽、項羽的“羽”字輕靈,於是後來的詞壇泰鬥喬羽出現瞭。
至於喬羽的綽號喬老爺,那是因為1959年戲曲電影《喬老爺上轎》的緣故,電影上映後很多姓喬的同志都被取瞭“喬老爺”的綽號,隻是大部分人的綽號都沒叫起來,喬羽的“喬老爺”流傳瞭下來。
喬羽並不是一開始就是詞作傢,他大學畢業後一直從事的是劇本創作,工作單位也是在中國劇本創作室,他的劇本代表作就是《紅孩子》和《劉三姐》。
《讓我們蕩起雙槳》
1954年導演嚴恭拍攝青少年故事片《祖國的花朵》,當時喬羽創作瞭一系列兒童劇有一定知名度,而且當時他還很年輕,27歲的年齡更接近孩子們的心靈,於是嚴恭導演就把創作歌詞的任務交給瞭喬羽。
喬羽之前沒寫過歌詞,一開始很高興,但寫瞭幾句連自己都覺得很荒唐,根本不符合兒童單純、稚拙的心理,連著閉門造車幾天後他索性扔下筆出門走走。
喬羽當時正在熱戀之中,女友佟琦傢世很好,父輩是東北軍將軍,母親則是清朝皇族,郎才女貌的喬羽和女友一起去瞭北海公園泛舟。
正好那天有一批少先隊員在北海公園裡過隊日,他們三三兩兩在北海劃船,喬羽看著他們悠悠然劃船的神態和小船兒推浪而行的憨態,靈感瞬間打開,他趕緊招呼佟琦:快上岸,歌詞有瞭。
於是喬羽和佟琦劃船登岸,兩個年輕人蹦跳著跑到一片草地上,喬羽掏出小本子就寫: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海面倒映著美麗的白塔,四周環繞著綠樹紅墻。
這是喬羽的第一首歌詞作品,從此打開瞭他的詞作傢之路,《讓我們蕩起雙槳》更是開端即巔峰的代表,傳唱瞭幾十年,而且還會繼續傳唱下去。
說一說一,北海公園不給喬老爺兩口子終身VIP待遇都算小氣,有多少人是為瞭這首歌特意前往北海公園劃船啊。
《我的祖國》
1956年,29歲的喬羽正在南方采風創作劇本《紅孩子》,電影《上甘嶺》進入後期制作,導演沙蒙找到作曲傢劉熾,拿出瞭一版他和兩位劇組同志合寫的歌詞請他譜曲。
劉熾看瞭歌詞認為很好,但是缺乏旋律感,而且即使譜曲演唱,以後也很難流行。這位《讓我們蕩起雙槳》的作曲就向沙蒙導演推薦瞭喬羽。
沙蒙給喬羽連續拍瞭幾封電報,但喬羽正在創作劇本的緊要關頭不想離開,沙蒙於是“先斬後奏”,把喬羽從江西到吉林長春的交通路線和流程全都定好瞭,把詳細路線通過電報告訴喬羽:先到上海,找上海電影廠袁文姝廠長,他給你訂好瞭去長春的火車票,電報最後是三個字“切!切!切!”
喬羽這回實在沒法繼續寫劇本瞭,趕緊按照沙蒙規劃好的路線連夜啟程趕到長春。
在長影廠著名的小白樓裡,喬羽問沙蒙,你想要什麼樣的歌詞、沙蒙言簡意賅:你自己想怎麼寫就怎麼寫,我不管,隻有一條,以後這部電影沒人看瞭,但你的歌還有人唱。
沙蒙還給喬羽留瞭一個壓力:現在全劇組都在等這首歌,歌一出來馬上補拍唱歌的鏡頭,劇組一天什麼也不幹也得花兩千塊錢。(這在當時是一筆巨款)
喬羽接受重托開始瞭創作,他先看完瞭《上甘嶺》樣片,然後陷入深深思索。
1947年喬羽在太行山根據地任《光榮報》編輯,他深入後方醫院采訪負傷的戰士們,在硝煙彌漫條件艱苦的日子裡,傷員們並沒有任何萎靡不振的情緒,他們經常聚在一起分享各自的戰鬥經歷,講述戰友們的勇敢和所在部隊輝煌的戰績,病房裡經常充滿瞭歡聲笑語。
傷員們樂觀的態度感染瞭20歲的喬羽,他希望在自己的歌詞中能反映出戰士們面對困難鎮定從容的精神狀態。
這樣的畫面,我們在《上甘嶺》裡看到瞭。
1956年喬羽第一次前往南方,火車過長江的時候他第一次看到這條寬闊的大河,他被震驚瞭,他看到瞭一片片碧綠的稻田,看到瞭長江上的白帆船,這都讓來自黃河流域的喬羽感到新奇和振奮。
於是,“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脫口而出。
《上甘嶺》拍攝時正值新中國誕生初期,一切都欣欣向榮,人人都憧憬著美好的生活,很多志願軍戰士都是抱著這種對未來美好生活的願望走上前線的,這種心情是五十年代每個人心中最美好的東西,喬羽要將這種美好記錄在歌詞裡。
就這樣,《我的祖國》歌詞一氣呵成,沙蒙導演第一次拿到原稿看瞭半小時沒說話,撂下一句:“就是它瞭”轉身就走。
第二天沙蒙還是又回來瞭一趟,他問喬羽:“你這一條大河是不是指長江”?其實,這也是很多人的問題,喬羽回答說“是”。沙蒙又問:“為什麼不直接寫長江,比如萬裡長江波浪寬”。
喬羽回答:長江引發瞭我的思路,寫出瞭這句歌詞,但我不能代替別人的感受。在每個人心中,故鄉都會有一條河,不管什麼河,在小時候的我們眼裡都是一條大河,未來不論你走到哪裡,一條大河就會讓你想起故鄉,宛如一切都在眼前。
沙蒙思考片刻,又是一句“就它瞭”,再也沒有問題,經過劉熾的譜曲,《我的祖國》從此傳唱幾十年,很多人將其視為“第二國歌”,那種對祖國、對傢鄉濃烈而熾熱的感情經常讓我們在歌聲中熱淚盈眶。
《思念》
1963年,喬羽住在北京郊外一座房子裡,早上,一隻美麗的蝴蝶忽然從窗口飛進瞭他的臥室,盤旋一陣後又從窗口飛瞭出去。
這一幕景象給瞭喬羽靈感:你從哪裡來,我的朋友,好像一隻蝴蝶飛進我的窗口。
有一個良好的開頭,卻長時間沒有後續,真正觸動喬羽繼續寫完《思念》的是他的二哥和二嫂。
喬羽的二哥叫喬慶瑞,早年參加瞭國軍,父母為他做主娶瞭張福貞,二哥和二嫂結婚後第三天,抗戰爆發,二哥奉命奔赴抗日戰場再也沒回來。
二嫂張福貞一直在傢侍奉公婆等著二哥歸來,這一等就是幾十年,1949年喬慶瑞隨國民黨軍逃臺,直到八十年代才和喬羽重新建立聯系。
喬羽將分別半個世紀的二哥接回傢鄉,二哥和二嫂才在幾十年後再次相聚,兩位老人抱頭痛哭。
但是,喬慶瑞在海峽對岸已經有瞭傢室,他在傢鄉和張福貞團聚29天後匆匆返臺,之後二哥和二嫂再也沒有相見。1997年喬慶瑞在臺去世,六年後,和喬慶瑞隻有三天婚姻卻苦守空房半個多世紀的張福貞告別人世。
“不知能做幾日停留,我們已經分別太久太久......難道你又要,匆匆離去,又把聚會當成一次分手”這幾句歌詞無疑是喬羽二哥和二嫂悲情人生的真實寫照,一灣海峽擋住瞭兩個人幾十年的思念。
喬羽說《思念》這首歌不是誰委托他寫的,就是他個人的感想,是發自內心的東西,代表著一種隱秘的感情,每個人的心裡大概都有自己的蝴蝶,這是一種極為珍貴又讓人非常眷戀的東西,可能是愛情,也可能是友誼,如果是友誼,就是最純粹的友誼,如果是愛情,就是最純粹的愛情。
《讓我們蕩起雙槳》來源於北海,《我的祖國》來源於長江,《思念》來源於海峽。
這三首喬羽的代表作裡有爛漫的童真,有感人的情懷,還有久遠的愛情,這是喬老爺為人世間留下的珍品,將會永遠珍藏在我們的記憶中和歌聲裡。